序卷 【消失，出现】 第04章 【怕怕】

　　这两个字像是两根针掉在了静幽幽的房间，虽然极轻，却清晰可闻；又像是刺在了无的心口，无只觉得那一瞬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，看向了洁白的床单上白发女子那个拥怀的姿势，忽然觉得有些眼熟，当年自己如果躺在那样的怀抱里，是不是可以就像程序中的那张图示一样，“哺乳”？

　　“乏——乏？”无情不自禁地吐出了这个词，声音传回自己耳中的时候，无意识到自己发音有些失准了，奇怪的是，人工语音居然没有出来纠正自己的发音，无暗自觉得奇怪，酝酿了一下，又尝试着发音——

　　“妈妈？”

　　躺在床上比划着的女子仿佛没有听到这一生呼唤，反倒是人工智能的声音又突兀地响起，“用户，白笙，事态，寻找孩子，认证完毕。寻找中——”

　　白笙从床上坐了起来，眼光循着那一道在屋内四处扫射的红外线游走，红外线细细密密地扫边了无存在过的每一个角落，唯独没有扫到无本身。

　　“用户，白笙，事态，寻找孩子，结果，寻找失败，无法寻得无踪迹，请确认。”红外线在扫完360°之后，又发出了那单调的语音声。

　　“确认。”床单上的白笙忽然笑出声来，“‘无法寻得’，不就是‘无踪迹’么？人工智能居然也会出错，真是有趣。”

　　育婴箱内的无却是大惊失色，“无法寻得无踪迹？我不就在这么？”无朝床上的白发女子大声喊起来，“妈妈，妈妈！”

　　床上的女子却是置若罔闻，继续看着满屋子扫射的红外线，或者时而又在胸前比划着什么。

　　又一次360°未果后，人工语音再次响起，“用户，白笙，事态，孩子失踪，认证完毕。是否联系用户吴牧，请确认。”

　　“吴牧？”白笙重复了一次这个陌生，却又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的名字，半晌才醒悟过来，这个名字对应的用户是自己的丈夫，怔了怔道，“确认。”

　　“吴牧？”听到这个名字，育婴箱中的无也是一怔，“吴牧又是谁？为什么我听着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？”无疑惑着想不出答案，又转向了床上的女子，大声发问，床上的女子却还是置若罔闻。

　　没有人来回答无的问题，白笙也觉得房子中有些空荡荡的，又或者觉得怀里有些空荡荡的，不禁抱住了自己的双臂，哼起了一个小调。

　　“睡吧，睡吧，我亲爱的宝贝。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……”

　　简短而轻柔的旋律，甜美而又带了些许的震动感，那是无从未听到过的美好，无只觉得温柔的感觉从四肢百骸里涌出，仿佛有一缕极细极柔的绒软在温柔地抚摸着每一处毛孔，来自灵魂深处的舒适令无全身一震，鼻头一酸，门却忽然再次被打开。

　　“吱呀”的开门声打断了白笙的哼唱，无的舒适也戛然而止，看向了来者。

　　“用户，吴牧，事态，返家，认证完毕，请确认。”

　　“确认。”来者是一个白发的中年男子，一个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，男子不耐烦地应了一句，看向了床上的女子，只觉得极其眼生。

　　“爸—爸？”听到“吴牧”这个名字后，无在脑海里搜索了许久，终于将这个名字与其身份对应上。

　　门口的男子却是没有听见般，毫无反应，看着床上的女子，试探性地问道，“白笙？”

　　女子点了点头，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
　　“哦。”吴牧走进了房中，看着空幽幽的四壁，问道，“怎么突然叫我，不才见过么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
　　“没什么事。”白笙从床上走了下来，轻言道：“今天上班时提醒说孩子有自杀倾向，我赶回来却发现孩子不见了。”

　　“孩子？”吴牧陷入了沉思，印象里似乎自己没有过孩子啊。

　　“爸爸，我在这儿啊！”无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，挣扎着想从育婴箱里爬出来，却死死地被卡住了，“怎么他毫无反应，是不是我喊错了？”无心中疑惑道，自己还想着坐上这个男人的肩膀，在绿茵的风中奔跑呢，怎么可以这样被无视掉？

　　“怕—怕？”无换了个发音，喊道。

　　还是没有反应，既没有人工智能来矫正发音，眼前的男子也置若罔闻，脸上还是迷茫的神色。

　　“你忘了么？”白笙提醒道，“十年前我请过一次产假，就那次生的。”

　　“哦！”吴牧拍了拍额头，这才恍然大悟，道：“当时就跟你说了是个麻烦，居然还闹什么自杀，果然惹麻烦了啊！”

　　“是啊！”白笙转身看向了育婴箱，道，“几年来育婴箱的费用都白花了！”

　　吴牧耸了耸肩，不置可否。

　　白笙看着吴牧，觉得自己该聊些什么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欲言又止，一时间房间里又陷入了异样的沉默。

　　“妈妈，怕怕！我就在这里啊！看到了么，我就在这里啊！”育婴箱里的无扯着嗓子嘶喊，然而白发的二人皆没有听到，觉得有些尴尬，又都撇过了头去。

　　“这到底是怎么了，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我？！”无奋力地在育婴箱中挣扎着，身体却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般，动弹不得。

　　“你还记得孩子叫什么名字么？”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，提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有趣的话题。

　　这个问题却难住了发鬓斑驳的男子，吴牧侧着头想了好一会儿，却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，只得叹了一口气道，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
　　白笙松了一口气道，“我也不记得……”

　　话题在两个否定答案中中断，房间再次陷入了异样的沉默。

　　“妈妈，怕怕！”无仍然尽力地嘶喊着，嗓子已经有些发肿了，但白发的二人却还是丝毫没有反应，“儿子在这里啊！”

　　“去工作吧。”这次是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，伸手打开了房门。

　　白笙耸了耸肩，不置可否，往房门走去。

　　“怕怕，妈妈！”无用力捶着育婴箱的箱壁，育婴箱却是纹丝不动，“别走啊！我就在这里啊！”无看着二人的背影，哽咽着喊道，忽然有液体从眼睛和鼻子中溢了出来，无学过，这个叫“涕泗横流”，但涕泗横流的无也无法阻止二人离去的身影。

　　“别走啊！”无绝望地用头撞着育婴箱，眼泪流进了嘴巴，仿佛连声音也变成了咸的，“哪怕，哪怕回头看我一眼也好啊！”

　　狭窄的育婴箱将无的处境禁锢成了绝境，无法挣脱，人工语音还在重复着“无法寻得无踪迹。”

　　“咦？”门口的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好像听到了小孩的声音？”白笙皱着眉头道。

　　“妈妈能听见我了？”这一声疑问将无从低谷中拉了出来，无一瞬间只觉得那一头白发耀眼无比，张嘴正要再喊，却听那白发男子道，“人工智能都已经确定无法寻得无踪迹了，肯定是幻听。”

　　“真的？”

　　“当然是真的。”男子随手去关房门，“孩子丢了就丢了，有空时，再培育一个就好，这种会自杀的孩子，找出来也是个麻烦，还不如让他消失了。”

　　而房间内的育婴箱里，一个儿童正无声地哭泣着。

　　“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？”男子忽然又找到了可以打破沉默的话题。

　　女子一怔，道，“不是说了已经忘了么。”

　　“对啊，就当他从来存在过吧。”男子关上了房门，“这样的孩子，就算有名字，也只是个‘无’吧，哈哈！”

　　女子也附和地笑了起来。

　　俩人的笑声沿着门缝传入了房间里。

　　而房间里的育婴箱里，已经空无一物！？
　　http://www.yqzw5.cc/yq1124/4.html

　　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yqzw5.cc。言情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m.yqzw5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