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三八 收并罗浮

　　百三八收并罗浮

　　青城山中，剑宗道场周遭一夜间起了数十座法坛。一旁各都有座精舍。此乃魏不割差人使法力收摄土石搭就，给那领地封神的之人作为栖身之用。

　　目前为止，总共也才先前那十位散修高人领了神职，但有既已有人带头，又有那玄黄之气及渡劫之法为饵，剩下的法坛、精舍想来却也闲置不了多久。

　　高天之上，一只火鸦扑腾着翅膀飞来，绕着山头盘旋一周，嗅了气息，一头钻进了一间精舍之中，口吐人言对居于内中吐纳炼法之人说道：“掌教老爷，二师兄接到吩咐便带了人手去那兴元府为你立庙，可赶到时却见已有大宋朝供奉的炼气士赶早在那城中为你布置好了，里面起了泥像，门上挂了‘兴元正神火龙真人’的牌匾。只是庙里摆在正位的是‘神秀仙尊’的法相，你那泥像稍偏了些。二师兄有心挪上一挪，却被三师兄劝了住，指派我来通报请示。”

　　“邓神秀的法相摆去了正位……”火龙道人脸色难看，皱着眉头沉思一阵，深吸口气，吩咐道：“你去告之他们。只说庙中布置不可动弹，将我昨日分出送回的一点法力种入我那泥胎神像便是。”

　　火鸦嘎嘎叫着应了，两翅扑腾一下，化作一道火光出了青城山，只在火龙那精舍中留下一对冒着青烟的爪印。

　　豢养的精怪走后，火龙道人却也坐不住了，僵着脸起身踱步，好一会才吐出一口闷气，自语道：“罢了，当初不知大劫原委，为门人计，把那万民愿力当做宝贝；而今已知这一片天地终将末法，我入道所求却是逍遥超脱，总不能在此耽搁下去……熬过这一劫便罢了，甚么神位高低、愿力多寡，浮云一般小事。”

　　想通这一节，他便踱步出了精舍，慢悠悠走去剑宗新起的一间道场之中。

　　路过偏殿，恰好撞见左慈从中走出，火龙稽首一礼，言道：“左慈道友，贵派掌教神秀道友回返也未？”

　　左慈回礼，微笑言道：“以火龙道友修为，青城山中虫蚁微尘过境也瞒不过你，掌教若是回返，你又怎会没有知觉？怎么，找掌教有甚事商议？”

　　火龙道人打个哈哈。摇了摇头，言道：“神秀道友手段，火龙自问不及。茅山派擅使飞刀符箓的，并且是道玄道人的师兄，若贫道所料不差，该就是当年与青城剑派掌教极乐童子李太虚齐名的道虚童子了。神秀道友遭他偷袭一招，分毫未损不说，反掌的工夫将他镇压……啧啧，那一具肉身六尊元神的神通可当真厉害得紧。”

　　左慈在红袍手中吃过亏，早知自家这位掌教的修为深不可测，这时心有同感点了点头。

　　火龙话头一转，又道：“这会来寻神秀道友，倒没甚大事，只因人间天子已在兴元府为我立下神庙，于是便想问问后面该如何动作。”他随后皱起眉头，“神秀道友昨日出去追那将道玄道人，时至今日却仍未回返，是否会出甚么岔子？”

　　“我家这位掌教，修为高深神通广大不说，智机更是厉害，谁能算计得了他去？便是遇了甚么阻碍。”左慈将手一翻，一团拳头大小的愿力宝光显出，“有这万民愿力在，消息转瞬就到。这时人未回山，也未有甚消息传来，定是另有计较在忙些甚么；火龙道友若是事急，贫道便这愿力宝光通告过去。”

　　“不急，不急，”火龙连连摆手，“都有闲事言说两句倒还罢了，真若逢上神秀道友有大事做，贫道可不敢搅扰，只怕他动怒时贫道吃不消。这便回精舍炼法去了，告辞。”

　　“火龙倒是有一说一不曾遮掩心事……”左慈心里嘀咕一句，随后亦是拱手作辞：“贫道也回我那山头去了，道友若有闲暇，可来行走论道。”

　　不说这两位元神高人，却说他们口中念叨的邓钧，此际正端坐莲台，手中把玩着一件九龙印，于那重云之上不急不缓地赶着路。

　　荒神子缒于其后，有心催促一声，却又不敢开口；好在他昨日炼化了玄黄之气，法力洗练了一遭，这时分心感应自家精进过的修为，倒也不觉气闷。

　　过得许久，云路下望已然可见岭南地势。邓钧这时停了莲座，把手中九龙印一抛，道一声：“幻演。还不出来。”

　　九龙印一胀一缩，内中法宝元灵显化而出，正是当初那在大宋皇城遭擒的罗浮派元神高人幻演。

　　荒神子与这幻演乃是就识，这时见他显化身形，心中骇然叫道：“这……这邓神秀竟如此厉害，把罗浮派高人炼化成了至宝元神？亏我自命修为高深，一路上竟未看出那九龙印是至宝一桩！呼……”他呼出一口气去，复又暗道侥幸：“亏是我见机得早，一见争斗难免，便俯首领地封神。如此一来虽是折落了面皮，但却到手一团玄黄之气，又留得自由之身；不似那幻演一般，被人炼成至宝，哪还有成道指望？”

　　心中这般想着，荒神子对邓钧愈发敬畏起来，老老实实地掠去莲座一侧站了。

　　“幻演，先前你在皇城恶了我，如今被我炼为至宝元灵，算是惩戒。此乃因果报应，命数如此，任你再是不甘，也扭转不得。”邓钧面上喜怒不彰，平平淡淡地言道：“只是因此一来。你倒脱了陨落之劫，比之你那师兄幻生、幻灭之类，倒是天大福缘。早前我已给你看过天道宗地界群仙陨落的场面，这时你也该心中有数。大劫之下，你们罗浮没有高人坐镇，一干元婴之辈又如何能保住道统不灭？且去山中将剩余门人一并接来我剑宗，同心合力齐演扶龙过海之法；若脱得此劫，日后去了大千世界之中，我许你一愿——日后罗浮可于剑宗庇护下重立道场，延续道统传承，到时我也会还你自由。让你重得自由之身，去逐那道极之境。”

　　“本门在大千世界的道统从未断绝过，届时有祖师坐镇，何须你剑宗庇护？你将我炼为至宝，断我前程，如今又想我代领门人投靠剑宗，做那叛教之人，想得忒美！”幻演振臂负手，扭过头去远眺自家山门。

　　“哦？”邓钧两眼一眯，复又睁开，侧首吩咐一声：“既如此……荒神子，去将那罗浮派的余孽灭尽吧，权当为魔神女娲欲行的灭法之事出一份力，博一份功德，我额外再赐你一团玄黄之气。”

　　荒神子闻言，眉毛一跳，心道：“罗浮群龙无首，我去毁它山门倒是不难；但若行了此举，日后即便飞升去了那大千之中，罗浮派的历代祖师又岂能轻饶了我……”

　　他这一犹豫，便惹得邓钧不喜，冷声问一句道：“荒神子，群仙封神，以我为尊，你既上我的剑宗的渡劫船只，却还不愿助我行事么？”

　　这话入得耳中，荒神子只觉寒侵骨髓，当下打了个激灵，心道：“罢了，眼前这邓神秀更是个要命的人物。归总是他吩咐，大不了我就此投归剑宗，做个长老一类，罗浮历代祖师再想找我麻烦怕也便不那么容易了。想这邓神秀料事先机，连末法之劫之事也能提前得知，背后或也如昆仑那般有大靠山倚仗？是了，十有八九便是如此。”

　　拎清了轻重厉害，荒神子便领命道：“掌教既有吩咐。荒神子这便走上一遭。”他却是行事果断，这会计议一定，便连称呼都改了。旋即将身一摇，显化出三头六臂的魔神法相，脚下腾起团团黑烟，便要往那罗浮山飞遁。

　　“尔敢！”幻演这时怒喝一声：“荒神子，你俯首受人驱策，哪还有半天元神高人风范？一点骨气都无，精进勇猛之心自也散了，日后再要精进修为，那是妄想！且你若敢动我罗浮山上一草一木，日后飞升大千，本门祖师定饶你不得！”

　　荒神子被他一番话说得怒火上涌面皮泛红，停了遁法，指去骂道：“幻演，你所谓那‘精进勇猛之心’便是在名门大派养出的高傲性子么？哼！罗浮上下因何遭劫？还不是因为只知显摆尊荣不知长远算计？须知能进能退方是真正法器！动你罗浮派又怎地？天道宗乾阳能杀你师父、师叔、师兄、师弟如土狗一般，我荒神子杀起你那同门来亦是不会手软。”

　　说到这里，他转望邓钧，“掌教稍后，荒神子去去就回！”

　　“找死！”幻演怒喝一身，将身附上九龙印，震破天地元气便撞了过去。

　　“嗯？”邓钧心念一动，留在九龙印中的法力烙印立时发作起来，内中禁制停了转动，一件至宝也便定在荒神子身前三寸处动弹不得。

　　“荒神子，罗浮既然不肯为我所用，便一个活口都不要留。那门中法典，我容你誊写一份保留，日后可倚之另立大教；罗浮积攒的天才地宝，则分一成与你。”邓钧将手一摆，“去吧。”

　　荒神子望着九龙印冷笑一声，驾驭风云便又要走。

　　“慢！”幻演急忙叫止，复又从九龙印中探出头来。他初还恼怒难平，可眼见自家不应邓钧吩咐门人便要身死道消，终是硬不下去了。

　　很是颤了几颤，幻演低下头去，艰难地吐出一句：“幻演……愿携同门与剑宗共渡末法之劫。但愿真人莫望前言，不要刻意误了我同门性命。”

　　“呵呵呵呵……”邓钧闻言失笑，摇了摇头。

　　幻演见状，只道是为时已晚，面色立时灰败下来。

　　他正要开声再求，却听红袍言道：“落我手中，将铜皮铁骨终也要软下来。先前硬是不从，如见却自落脸面，这又何苦来哉？你且去吧，把那罗浮道场种种俱都搬我剑宗去；莫要藏私，须知你如今成了我的至宝元灵，细微心思丁点也瞒我不过。”

　　说着，他心念一动，松动了加于九龙印上的禁锢。

　　幻演长叹一声，附上九龙印破空而去。

　　荒神子见状，便又站去邓钧身后，边道：“掌教许多调教这幻演。正教十派……哼，威风真真烙印去了骨子里，都已为人法宝，还不知收敛、不守本分。”

　　邓钧点了点头，忽地侧首看他，闻一声：“荒神子道友何故唤我掌教？欲投我剑宗门下么？”

　　荒神子老脸一红，讷讷说声：“荒神子不才，苦修两千余年，虽未持有甚么无上功法，但一身神通亦是不让等闲。在掌教麾下领地封神，怕是劫数过去，也无解脱之机吧？是以生了归投之念，愿于剑宗开一分支，做个传法长老。”

　　荒神子已炼化了邓钧做过手脚的玄黄之气，心中所思被那掺入了本源法力之中的万民愿力时时探查，邓钧于一旁感应，已知这人是真个识时务，不曾言中掺假。

　　对于那领地封神之后在劫后能否解脱之事，红袍避而不答，只微笑言道：“荒神子长老有此心愿，贫道自是欢喜的。泰山能成其大，盖因不弃微尘，我剑宗又岂会推拒长老这等元神大能？只是我观长老功法寻常，该是魔教流出的残缺法门吧？若非长老天资过人、道器雄厚，想要成就元神怕是忒难。”

　　“甚么天资好坏，不说也罢……只是为成就长生不灭之道，我也不知吃了多少辛苦。好在苍天垂怜，终究是功成了；却不料这一方天地又出了末法之劫……”

　　邓钧并指一点，使了个心神传念之法。

　　荒神子不敢躲闪，任着一段光球没入脑中。他细一感应，登时面现喜色，深深一稽朝红袍拜下，口中称谢道：“掌教如此厚赐，荒神子必然竭力以报。”

　　摆了摆手，邓钧出言道：“那幻演遭我镇压，罗浮派的镇教功法自是心中难藏；先前便已许了你，如今你原为我剑宗长老，别立一支助我剑宗开枝散叶，自该有大法镇压气运。长老已然成就元神，若改修旁家法门，恐会与根本想冲；但这‘蜃楼万象之法’却别有一桩妙处，可借任意法力发动，演化万物万象万法，长老精研此中奥妙，不愁没有大成之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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